越精乖越死得快

    二叔公經常說：“叻嗰個死嗰個。”把這廣府方言譯成普通話，是：“哪個聰明，哪個便先死。”因而有句慣常所說的話：“越精乖，越死得快。”精乖，乖巧、聰明、敏捷也。既是精乖，為甚麼會死得快？其中包含一些哲理，我想，以上所說的“叻”與“精乖”，應是指一些好出鋒頭，凡事都認第一那種人。

    《世說新語 · 捷悟》講楊德祖（脩）幾項“捷悟”（迅速解悟、迅速反應）的趣聞。最為人樂道的是：“魏武嘗過曹娥碑下，楊脩從，碑背上題作‘黃絹、幼婦、外孫、臼’八字。”故事說曹操在曹娥碑下經過，楊脩隨其後，碑的背面題了“黃絹、幼婦、外孫、臼”八個字，曹操問：“你懂這八個字甚麼意思？”楊答：“懂得。”操說：“你先不要說，讓我猜猜。”走了三十里，操才說：“我猜到了！”於是叫楊脩把所懂的另記紙上。楊脩寫的是：“絕妙好辤”四字。蓋“黃絹”乃有色之絲，色、糹成“絕”字；“少女”，成“妙”字；“外孫”是女兒的子，成“好”字；“臼”是承“受”“辛”辣的臼，從字形看是“辤”。據唐寫本“辤”是“辭”字。至此曹操讚道：“我才不如卿，乃覺（相差）三十里。”

    曹操與楊脩像這樣“捷悟”的事不獨這一宗，所以曹操確實衷心佩服楊脩，由佩服而生妒，因妒而萌殺機。脩本為丞相曹操主簿，總管內外事務，與操子曹植友善，謀立植為魏太子，植失寵於操，操恐脩有智謀，且為袁術的外甥，慮有後患，乃借故予以殺害。

    《管》文說：“凡國之亡也，以其所長者也，人之自失也，以其所長者也。故善游者死於梁池，善射者死於中野。”所長，謂人之擅長者。其人善於用兵，勢必好戰，四面結仇樹敵，終亡其國；其人善於游泳，自恃其能，終死於深水（梁池之“梁”為“深”字之誤）；其人精於騎射，馳騁於高危荒野，不是死於猛虎之口就是墮崖身亡。短短數語，點出人之死，國之亡，皆亡於自恃其所長。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