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定風波（筆雯集）

冬春軒：2022年8月7日 星期日 澳门日报“新园地”

蘇軾的定風波

    唐教坊曲有《定風波》。敦煌曲子詞有此調。廣東人有句口頭禪：“企定定，有錢剩。”且不說錢，一個“定”字連風波都可以定下來。《大學》第一章說：“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蘇軾一生，其風波亦大矣。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蘇說：“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這是《定風波》的序。三月七日是宋神宗元豐五年的三月七日，時蘇軾謫居黃州（今湖北黃岡縣的沙湖），他寫這首詞是途中遇雨，又沒有帶備雨具，淋得像落湯雞。雨，也是風波。其實他一生所遇的風波豈是一場雨可比。這闋《定風波》云：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鞵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穿林打葉，這聲音就是雨，作者以“莫聽”兩字而化解，表示不受外界的事物干擾，我行我素，本着自己規行矩步處事。他雖然被貶謫，畢竟仍然是官，然而他的裝束，不外是草鞋竹杖，簡直是個村野之夫。簡樸的生活何其輕淡。“輕勝馬”並不是“葡萄是酸的”。他曾給李之儀的信說：“與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曾經在郊野與一醉漢相遇，被那醉漢推推撞撞，他非但處之泰然，更因沒有人知他的身世而自喜。

    講到風風雨雨，他淡然一句：“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在料峭春寒的環境下，雖然感到一點微冷，不一回又是“山頭斜照卻相迎”。希望在明天，總會否極泰來的。經過風風雨雨的大半生，在“吟嘯且徐行”的時刻，他想到：“不如歸去，耕田種樹。鑿井而飲，耕田而食。”這時節，死是一世，不死已是大半世，“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只有樂觀地面對現實，才能得出這種“無風、無雨、無晴”的感覺。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