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 俯首 · 低頭（筆雯集） 

冬春轩：2013年10月17日 星期四 澳门日报“新园地”

 折腰 · 俯首 · 低頭

    “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鄕里小人邪！”因為“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折腰，就是低首下心，陶潛寧可“劈炮唔撈”，認眞“有種”。

    齊大饑，黔敖於路邊施食。有餓者，蒙袂輯履，貿貿然來，黔敖左奉食，右執飮，曰：“嗟來食！”那餓者比陶潛更“有種”，不但不折腰，拒低頭，更揚其目視之，曰：“予唯不食嗟來之食，以至於斯也！”他是說：我就是因為不接受這樣輕蔑的施捨，才落到今日這個田地。

    低頭、俯首、折腰，似乎是同一類動作，其實亦不盡然。從前看過一齣電視劇，曰《誓不低頭》。這是戲，劇情合該如此。若然單獨以“低頭”、“俯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晉·樂府古辭《西洲曲》：“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蓮子”，是“憐子”的諧音，這兩句寫採蓮女見蓮子而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蓮子清如水”，象徵愛情的純潔，“低頭弄蓮子”這樣的“低頭”，是一種思慕的表現；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鄕。”這樣的“低頭”，同樣是思慕，人是感情動物，如此“低頭”，合情合理。

    魯迅，硬漢也，然而他也曾“俯首”。他的“自嘲”詩說：“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俯首要看對象，對着“千夫”，他“橫眉”；對着“孺子”，他“俯首”。又如他《答客誚》詩：“無情未必眞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不是因“五斗米”而折腰，並非為肚餓而低頭，更不因“憐子”而俯首，今天竟然有“低頭族”，而且是青少年，他們低頭是為了玩手機。湖北十堰一名少女晩上回家，邊行邊玩手機，經過一條沒欄杆路段，一腳踩空，墮下十五米深坑而喪命。像這樣的“低頭”，太沒意思了。年青人是要抬起頭來的！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