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立名目（筆雯集）

冬春轩：2013年11月3日 星期日 澳门日报“新园地”

 巧立名目

    陸徽有云：“年曁知命，廉尙愈高，冰心與貪流爭激，霜情與晩節彌茂。”老朽早已逾知命之年，更非“良吏”，“墨吏”，對於“晩節”，便沒有這麼在意了。不過，魯迅說過：“因為一個人最緊要的是‘晩節’，一不小心，可就前功盡棄了！”（見《華蓋集 · 犧牲謨》）

    對於偽冒、造假，我一向不齒，特別是假藥、假食品之類是最缺德的，經常口誅筆伐。然而最近竟自掏腰包，請人替我造假。捫心自問，愧疚無已，是否“晩節不保”？自問自答，又自我開脫。蓋我之造假並非害人之物，騙財之技。所謂“造假”，不過是一副假牙而已。夫人之尊莫若“齒德”，邇者，幾隻老牙鬆疏脫落，到了“無齒”的臨界線，要造假，與晩節不但無關，而是銳意維護“齒德”的尊嚴。每念及此，心為之釋然。

    或謂“假的眞不了，眞的假不了”，牙旣是人造的，當然是假，是則與整容、“僭建”有何分別？名義上，兩者相同；但本質則大相逕庭。牙損毀、脫落了，是自然萎謝、凋零，所謂“假”，其實是修復，“假牙”，正確的說法是“人造牙”，與“僭建”、“裝胸作勢”不能同日而語。

    唐劉言史《樂府雜詞》之二云：“月光如雪金階上，逬卻頗梨義甲聲。”逬，分裂、奔散也；頗梨，即玻璃。至於義甲，就是假指甲，以銀、鹿角或玻璃等製。彈箏及三弦時用以護甲。今之假手、假腳，在醫學上稱為“義肢”，那麼，我的假牙便不假，是義齒了。

    假牙，義齒，都是一物，但換上一個名稱，有天壤之別。此所謂“巧立名目”也。巧立名目之為用大矣，可以設班授徒，不讓李宗梧的“厚黑學”獨尊 。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