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年末減 嚴武稱奇（筆雯集）

冬春軒：2018年2月16日 星期五 澳门日报“新园地”

防年末減    嚴武稱奇

    防年末減，嚴武稱奇。

    “末減”兩字何解？教我煞費思量。有些版本多有出入，如“董子下帷”，作“不帷”，“敝履東郭”，作“敞履”，“文舒戒子”，作“女舒”，而“防年末減”，作“未滅”，孰錯孰對？一時難下斷語。原來“防年”的“防”是姓氏，在《百家姓》未見此姓，查防氏乃朱丹後代，一説春秋魯臧氏，食邑於防，其後以邑為姓。那麼“防年”與“嚴武”俱為人名。查實這兩個人的故事，用今天的語言説，應列作“家暴”類。家暴之發生，當然非打則殺，其“暴”又在“家”，自是父母、子女、夫妻這些人。近世家暴之事，特別是這些年，中外屢見不鮮。不過《龍文鞭影》説的是古人古事。

    防年，乃漢景帝時人，他的繼母陳氏殺死了防年的父親，易言之是謀殺親夫。姑勿論陳氏名義上是繼室抑或是妾侍，在名義上總算是防年的母親，從另一個角度看，陳氏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自古有云：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是殺父之仇？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手起刀落，把陳氏殺了。案件轟動一時，廷尉認定防年“弑母”，大逆不道、罪該萬死，判處防年死刑。在未行刑之前，案情上報朝廷，景帝反覆硏究案牒，一時未作可否。此時年方十二歲（後為武帝）的兒子在父親身邊，竟有高論，他對父親（景帝）説：“繼母如母，緣父之故。今繼母殺其父，下手之時，母道絕矣，是父仇也，不宜以大逆論。”他是説：本來繼母亦母，這種關係出於父親娶她為妻，如今這妻旣手刃親夫，夫婦關係已絕，那麼母子關係亦絕，防年殺的不是“母親”，而是父親的仇人。依此而論，防年不算“大逆”。景帝聆言，即時朱批防年無罪。所謂“末減”，至此真相大白：“末”，後來之謂也；“減”，免（罪）也，意謂：最後得免罪，並非“未滅”。此亦“魯魚亥豕”一例。

    “嚴武稱奇”這句話也有不實之處，其實嚴武是被稱奇。稱奇的應是嚴武的父親嚴挺。話說嚴武有個“細媽”，即嚴挺的小妾玄英，她恃寵生嬌，經常虐待挺的正室裴氏，也就是嚴武的親娘。八歲的嚴武當然氣憤，在衣袖中暗藏兇器鐵錘，夜趁玄英熟睡，擊碎其頭顱。家人都以為這是小兒在嬉戲，嚴武卻正色道：“安有大朝人士厚其侍妾，困辱兒之母乎？兒故殺之，非戲。”殺人而不眨眼，敢作敢為敢認敢擔當，嚴武不過是個稚齡童。其父目覩此情，不禁驚奇，嘆曰：“眞嚴挺之兒也！”

    嚴武，唐華陰人，字季鷹，為中書侍郎。初因門蔭得官，安史之亂隨玄宗入蜀。肅宗即位，收復長安後，累官至劍南節度使，封鄭國公，為政威猛，易因怒殺人。嚴武嗜殺，可謂本性難移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