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云艾艾 周曰期期（筆雯集）

冬春軒：2018年2月17日 星期六 澳门日报“新园地”

鄧云艾艾    周曰期期

    鄧云艾艾，周曰期期。

    解讀這兩句話，先説一個“云”字。像這樣的句式，通常是説兩個人物的兩個故事，那麼人物當然是“鄧云”和“周曰”。不過人名很少用“云”字，除非是今日的簡化字以“云”作“雲”。再想深一層，“周曰”的“曰”字，極少用於人名，要是排除“曰”是人名的可能，則“鄧、周”兩人都只以姓作簡稱，那麼“云”與“曰”都是同義的兩個動詞。易言之，是“鄧某説”、“周某説”，如此便能把兩句話理順。至於他們説甚麼、怎樣説？答案是鄧説“艾艾”，周説“期期”。然則“艾艾”何解？“期期”是甚麼意思？

    《世説新語 · 言語》第十七節：“鄧艾口吃，語稱‘艾艾……’。晉文王戲之曰：‘卿云艾艾，為是幾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鄧，原來是鄧艾，字士載，義陽棘縣（今河南省新野縣）人，乃三國魏名將，後以鍾會誣告謀反，被殺。他口吃，説的“艾艾”，其實是説“我我”。晉文王問他：“你説的艾艾，究竟有幾個艾？”這是戲謔的一問，而鄧艾卻引用《論語 · 微子》的故事來解嘲。他説：“鳳兮，鳳兮，亦原是一鳳而已。”

    鄧艾引《論語》典故，是連消帶打的高招，説明他雖口吃，卻是飽讀聖賢書，有高深學養的。原來“鳳兮鳳兮！”是這樣的：《論語 · 微子》：“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接輿，是道家一位高人，説他狂，並非癲，只是以嬉笑怒駡的形象示人，像濟癲和尚之類。他對孔子説：“鳳兮！鳳兮！何德之衰？”蓋古人以麟、鳳有時代表人中之君子，或者天下太平。接輿對孔子説“鳳兮！鳳兮！”，慨嘆倒霉之事接二連三而來。他説：“過去的已不可挽回，未來的或猶可追。”又説：“罷！罷！罷！現在執政諸公危乎其危！”接輿説過這幾句話匆匆走了，孔子欲與之詳談不得，這正是世外高人的作風，凡事點到即止。而鄧艾於晉文王又何嘗不是點到即止？

    周曰期期的“周”，是漢之沛人周昌，佐高祖破秦，擔任中尉，擊敗項羽有功，封汾陰侯。口吃，剛直敢言。高祖欲廢太子，他盛怒強諫。《史記 · 張丞相傳》：“及帝欲廢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為太子，大臣固爭之，莫能得，而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説，昌為人（口）吃，又盛怒，曰：‘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正義：“昌以口吃，每語故重言期期也。”《書言故事 · 殘疾類》：“口訥曰期期艾艾。”廣東人説的“咿咿哦哦”，正是“期期艾艾”。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