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背後無人説（筆雯集）

冬春軒：2019年11月17日 星期日 澳门日报（新园地）

誰人背後無人説

    詞調有《相見歡》，原為唐薛昭蘊所作，本為教坊名曲，南唐李煜詞：“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鈎”句，不但沒有“相見”，而且無“歡”。

    《小窗幽語》也有説到“交歡”的，這是“烏雞白鳳丸”——一味正經的，並無“鹹濕”成份。其語曰：“有面前之譽易，無背後之毀難；有乍交之歡易，無久處之厭難。”先説“面前之譽”。就是在你面前説盡恭維的話，把你捧到半天高。這種“面前之譽”，隨時隨地可見。或者面譽者不是“笑騎騎，放毒蛇”，起碼不是眞情，乃社交應酬伎倆而已。馮夢龍《警世通言》卷四〈拗相公飮恨半山堂〉説：“不可以一時之譽，斷其為君子；不可以一時之謗，斷其為小人。”作者還説“有詩為證”。當然詩是他的詩，所謂“為證”，不外進一步説明他的論斷正確。詩云：“毀譽從來不可聽，是非終久自分明。一時輕信人言語，自有明人話不平。”他更引荆公言：“從來人言不足恤。言吾善者，不足為喜；道吾惡者，不足為怒。只當耳邊風過去便了，切莫攬事。”坊間讀物《增廣賢文》也説：“誰人背後無人説，那個人前不説人。”

    如果説“面前之譽易”，相反，要求無背後之毀難。背後之毀，今天人們稱之為“篤灰”。篤灰，其實是借音，原為“魁”。，是一種刺、插的動作，而魁，指首領，也指自己的上級，引申為自己的朋友、同事、師長。為了邀功領賞，不惜出賣師友親朋，即所謂打小報告。打小報告，今有之，昔尤甚。所以説“無”，難矣。

    朋友見面寒暄幾句，説一聲“得閑飮茶”，這是“乍交之歡”。因為“得閑飮茶”，説説而已，不費成本。不過俗語有云：“相見好，同住難。”同住固難，而久處亦不易，因為彼此的意見並不一樣，作風有別，尤其是品格的差距，此所謂“人心隔肚皮”，正是“路遥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旦看穿了對方的“人心”，原來人心是險惡、奸邪的，不但厭，更成敵。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