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財萬貫的窮人（筆雯集）

冬春軒：2019年12月4日 星期三 澳门日报（新园地）

家財萬貫的窮人

    《小窗幽紀》説：“我如為善，雖一介寒士，有人服其德；我如為惡，縱位極人臣，有人議其過。”這說明善惡的分野，同時也點明善惡不同的後果。後果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唯心論，而是輿情的討伐。為惡者將成為千夫所指，衆矢之的。生則成過街老鼠，死則遺臭萬年。

    寒士，無疑是個窮措大；相反，位極人臣者，能呼風，可喚雨，要甚麼有甚麼。窮有兩個定義：一是財窮，二是德窮，寒士財窮德不窮。子曰：“德不孤，必有鄰。”鄰比金錢還貴，有謂“遠親不若近鄰”。

    金銀財貨，看來是富有之徵。有謂“錢財乃身外物”，所以有“浮財”一詞。某人家財萬貫，明明是富翁，卻有人説他窮，窮到甚麼都沒有，只剩下一堆錢。就因為他沒有德。查“德”字亦即“得”。無德，是無得也，其窮可見。或謂：有錢何愁無鄰？是的，錢財像火燄，會引來不少趨燄的燈蛾。這些燈蛾是俗語説的“傍友”，他們的特點是附旺不附衰，隨時可以由“兄弟”變為“契弟”。

    “易 · 乾”九三的爻辭説：“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乾乾，形容自強不息，聞一多謂乾乾當讀悁悁，憂念貌。孔子對此爻辭有更詳盡的解釋：“君子進德脩業，忠信，所以進德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以存義也。”孔子強調忠信，因為忠信可以增進品德；言語要誠懇，這是作為立業的先決條件。當時機到來，必須全力以赴，有謂機不可失而掌握先機。甚麼事不應做的，應立刻終止，知所進退，保持道義上的分寸。孔子又説：“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咎，作災難解。孔子這幾句話是衝着“居上位”者而説的，也是對《小窗》説的“位極人臣”者的當頭棒喝。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