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面自乾的忍讓（筆雯集）

冬春軒：2019年12月6日 星期五 澳门日报（新园地）

唾面自乾的忍讓

    當眼倦而掩卷時，偶也看看電視，連續劇的《七十二家房客》，播完再播，年年如是，日日如是，雖屬“冷飯”，但勝在有“廣東味”，一炒再炒，仍有點“鑊氣”，聊以“充饑”。在七十二家大院中，除了太子炳與肥婆八姑之外，娶阿蘭做老婆的阿瑞，當然成為臺柱。阿瑞是一位縫衣巧匠，為人怕事，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就經常給人踩在頭上不敢作絲毫反抗、被老婆譏他為“縮頭烏龜”的老實人。用“成個忍樣”四字，足以描繪其輪廓。

    阿瑞，只是小説、戲劇的故事，歷史上最“忍樣”的眞人實事，見諸《新唐書 · 婁師德傳》：“（婁師德）其弟守代州，辭之官，教之耐（忍讓）事。弟曰：‘人有唾面，絜之而已。’師德曰：‘未也，絜之，是違其怒，正使自乾耳。’”後來成為成語：“唾面自乾”的“忍樣”範本。究竟這副“忍樣”是尊嚴被踐踏的縮頭烏龜，還是“雅量”？我沒有做過民意調查，不得而知。不過陳繼儒在他的《小窗幽紀》説：“唾面自乾，婁師德不失為雅量。”他再補充謂：“睚眦必報，郭象玄未免為禍胎。”郭象，晋河南人，字子玄，故稱“郭象玄”，很有學問，好《老》、《莊》，但有學問，並不表示人格、修養好。

    關於郭象的事，《世説新語 · 文學》十七折云：“初，注《莊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要。向秀於舊注外為《解義》。”向秀為竹林七賢之一，有學問，於舊注本外，另作《解義》，對奇妙的旨趣，分析入微，令當時泛起一陣談玄説理之風。可惜只剩〈秋水〉、〈至樂〉兩篇沒有注完，他便去世。遺子尙幼，無法承傳。郭象趁此機會，竊取向秀遺著，補上〈秋水〉、〈至樂〉兩篇，又改注〈馬蹄〉一篇，連向秀的《解義》一起，算是他自己的著作。正如柳宗元説的：“其渾而類者少，竊取他書以合之者多，凡孟、管輩數家，皆見剽竊。”從《世説》所述，可見郭象為人，至於《小窗》説他“睚眦必報”，毋須細表。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