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鶴陣想到徐無鬼（筆雯集）

冬春軒：2020年1月21日 星期二 澳门日（报新园地）

從鶴陣想到徐無鬼

    在寫作中有“煉字”一詞，這是指用字的推敲，力求工整，特別在詩詞與聯語方面，講求平仄、對仗。陳繼儒的《小窗幽紀》，三言兩語，看來如理髮師：雖然屬小技藝，卻是頂上功夫。

    卷七的〈韻〉篇有兩句話：“雞壇可以益學；鶴陣可以善兵。”其實是一副工整的對聯。

    且説甚麼是“雞壇”，何謂“鶴陣”。史謹《答殷尙質次韻》詩：“鳩杖待看他日賜，雞壇不負舊時盟。”雞壇指朋友相會之處。越人相交結，則禮封土壇，祭以白犬丹雞，故名。相交良朋益友，自然是益學。

    鶴陣，亦即鶴列，蓋列者，列陣陳兵也。鶴列（鶴陣），指行列整齊如鶴。這詞語多用以形容軍隊。《莊子 · 徐無鬼》第二節，記徐無鬼與武侯對話，徐無鬼批評武侯：“君獨為萬乘之主，以苦一國之民，以養耳目口鼻。”並指出當時君主，發動戰爭，“殺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所作所為，以愛民為名，實則是“害民之始”。

    文章的開頭謂徐無鬼見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食芧栗，厭葱韭，以賓寡人，久矣夫！今老邪？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原來徐無鬼覲見魏武侯，武侯以為他此來目的是求厚祿，所以問：先生你久住深山，食橡栗，吃葱韭，離開寡人很久了！如今老了，想朕賜給你厚祿和嘗一些美味嗎？我的社稷有福了嗎？

    徐無鬼回答説：我出身貧賤，窮慣了，跑來並非乞憐，而是來慰問您的。所謂“慰問”，實即點醒武侯，因為武侯往往假“愛民”之説，行禍民之事；借“義”之一詞，表面是止戰，實則興兵黷武。“成固有伐，變固外戰。君亦必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無徒驥於錙壇之官，無藏逆於得，無以巧勝人，無以謀勝人，無以戰勝人。”徐無鬼勸諭武侯，勿因有少許成就便飄飄然，自我矜誇，稍有風吹草動，就引發外戰。徐説：請切勿陳兵顯威於高樓之下，列陣於錙壇宮苑之前，毋背理而貪求，勿巧詐、施奸計以勝人，切勿發動戰爭。徐無鬼可謂語重心長，至於武侯是否聽得入耳？自當別論。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