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弟豈能作匹夫（筆雯集）

冬春軒：2020年5月27日 星期三 澳门日报（新园地）

天子之弟豈能作匹夫

    坊間有“大細超”一語，查實是“瞅”而非“超”。“超”只是借音，而“瞅”有注視之意，引申而為“眼”，意即“大細眼”。“大細瞅”者，也不是説那人的樣貌，兩眼一大一細，實指對待事物不公，對人有“青白眼”之嫌。此語本來出自江湖人士，漸漸成為市井化。瞅，不但是眼的代詞，更成為與眼有關的東西。如太陽眼鏡稱為“墨瞅”或“黑瞅”。

    説起“大細瞅”的人物，不是《晉書》説的阮籍：“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嵇喜來吊，籍作白眼，喜不懌而退。喜弟康聞之，乃齎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眞正“大細瞅”的是譽滿天下，史稱聖賢的舜。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日前説過，象，是舜的異母弟，他天天盤算着要殺害舜，當舜成為天子後就把他放逐了。萬章就此事問於孟子：這是何故？

    孟子説：“是封象為諸侯。有人卻説成是放逐。”萬章説：舜將共工流放到幽州，將歡兜放逐到崇山，把三苗殺死在三危，把鯀殺死在羽山。懲處了四個罪人，使天下人都心悅誠服，這是因為所懲處的都是不仁之人。那麼象應是不仁之尤，卻封他到有庳，對別人就嚴懲，對自己的弟弟就封賞。萬章的潛台詞就是：舜此舉是“大細瞅”。

    孟子回答萬章説：“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對兄弟心不藏怒，胸不積怨，這是一種美德，是不能否認的。不過，孟子説：親他，就希望他顯貴；愛他，就希望他富裕。誰人不想兄弟顯貴富裕？問題在於他是因何而顯，卻是無理而貴。孟子竟然説：“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

    孟子其實是認為，“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神仙傳 · 劉安》所説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認為亞聖此言，不是“難得糊塗”，而是“確實糊塗”。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