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时归?
待你一曲筝名动天下,届时,我便归来。
如若你未归,天下之大何处寻你。
那树,那树开满花。我定来陪你煮酒拾花。
好。
他一去,了无声息。
至此,她日日为那树浇水,她信,信那花盛开,必是漫然如火艳烈纷飞。
于那树下,那棵他为她种的树下,想念他。
平生第一次见到他,一栏曦洸倚风凉,他黯绢罗袖信风而立。她满目猩色坠坠而下。
醒了,把药喝了。
她惕然,不语。
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从此你无我允许不得擅离,今后你名唤以玦。
他眉目无涟犹如寒水。她喝下褐色汁液。
那年,花未开,她一曲素弦轻撩,已然名动天下
那年,花未开,他未来。
天下第一乐师,一袭烟罗。名以玦。
她只道还不够诚心。
愈发倾心于那树,那棵承载着他掌心温润的树。
她不笑,不语,仅对那树悄声说着,说她的花开,说他的那句归来。
她与他住于数间茅屋,周遭草色施然。
次日,他带她于屋前种树。平日里白衣素裳,沾满了泥。他神色带着雾气,这棵树是为你种的,你日后自要护着它。她满目流光,他只回屋换下衣衫。
夕云半堂隐霞色,他立于门前,目光落于白日里浸染泥土的衣衫上,此时已是如玉无瑕。
自那日,他绝口不提从前,她亦不知那一场厮杀里,是有怎样庞大的秘密,他不说,她不问。
待她醒来时,他已摘回了一日的菜,只有菜。她煮的粥愈发有了些浅淡的清香,初时的不适早已变为离不开那些清茶寡菜。
他教她弹筝,十指苍白,只在指尖红晕浸开,她不耐欲弃之。他不语,仅以无波之色望向她。她颓然,一日复一日。
他带她去山里,一样一样告诉她哪些是可食的野菜与果子,教她识别山中之路,逼她去捕捉蛇,她受伤便让她学草药的药性和用法,她数次抱怨,他仍是不语。
她就这样逐年长大,那棵树就这样看着她褪去灵动,似他一般如沉水敛绪。
次年,花仍未开。
次年,他亦不归。
春来,他坐于树下低手垂弦,她匿于檐下。
夏至,他临江寂然长袍猎猎,她隐于树下。
秋降,他独酌祭月飒瑟风起,她立于堂内。
冬去,他指尖殒雪树间晶落,她站于身后。
那日,他眉眼淡淡,笑叹,以玦于此地,可倦了?
未曾。她如水无漪,像极了他。
以玦,我若是离去,幸而你也可照顾自己,我教你的那些,切不可忘了,日后就居于此处,勿再踏出。
那是他对他说过的最长,无关生活的话。
你何时归?
待你一曲筝名动天下,届时,我便归来。
若你未归,天下之大何处寻你。
那树,那树开满花。我定来陪你煮酒拾花。
好。
天下人皆传,
第一乐师昭告天下,如若谁能使那树开花,亲作一曲以为赠。
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无人曾使花开。
她不语,亦不笑。眉眼淡淡一如浅水。
一日,一农妇叩开门,似要揭诏。
见那树,农妇轻叹,姑娘,这树终是无花,何苦。
天下皆异,第一乐师赠曲予以农妇,然农妇未使花开。
她坐于树下,弹她的微弦轻扬。
弹与你的曲子,你可听见了。
半塘暮色尽地荒,你说的花开,还有多久。
你是否眉目依旧,还愿与我煮酒拾花。
第一乐师死时一袭红袍,繁花绣满衣。
独留一纸素笺于树间。
妾如花夭娇盛开,
且待君一语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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