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平地上 看我碧霄中（筆雯集）

冬春軒：2022年8月11日 星期四 澳门日报“新园地”

幾人平地上    看我碧霄中

  靚，讀作靜，如嫻靜、嫻淑。又指艷麗。不過靚字用於方言則不讀靜，而讀“靈鏡切”。特別是廣東人說的靚女、靚仔。黃谷柳的《蝦球傳》：“新到原子玻璃褲帶，五元一條，又平又靚。”黃谷柳是廣東人，當然那“靚”就是依廣東音去讀。不過朱自清《中國歌謠 · 歌謠的結構》：“妹醜郎靚都一樣，齊家都係苦命人。”又歐陽山《三家巷》：“人家都不叫她本名，只管叫她美人兒。拿省城的話來說，就叫做‘靚女’。”或者你會說，以上這些都是口語，其實宋詞中如張先的《望江南》，題曰〈與龍靚〉：“青樓宴，靚女薦瑤杯。一曲白雲江月滿，際天拖練夜潮來。人物誤瑤臺。醺醺酒，拂拂上雙腮。媚臉已非朱淡粉，香紅全勝雪籠梅，標格外塵埃。”除了這靚女之外，字字都靚。

    相對於靚的就是醜，而靚與醜沒有一定的標準。有些人樣貌並不靚，但品德與學養俱靚，這樣的靚才是真靚，永久的靚。談到靚，不妨也拿一闋宋詞來說。話說侯蒙外貌不揚，久困於考場，三十一歲才中舉人，很多人都輕視他，甚至侮辱他，把他的肖像繪在風箏上，引線放入天空，諷刺他妄想登天。侯蒙看見，不但不惱、更發奮讀書，他題了一闋《臨江仙》，是針對那風箏而寫。詞云：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踪。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        才得吹噓身漸穩，只疑遠赴蟾宮。雨餘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詞的上片寫勢利小人對他的譏諷。“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踪。”因為當時他未遇，過着隱居的生活，又誰肯信他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果真不久一舉考中進士，並任要職。“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這兩句話一方面說有些人趁着某種勢力向上爬；而另一方面指自己今天已如放風箏者所願，將他送上高空。一語雙關。“雨餘時候夕陽紅”，他還希望飛往蟾宮。站在平地上放風箏者，他們正望着我在碧霄中。可謂連消帶打的狠招。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