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論螻蟻亦鬥爭（筆雯集）

冬春軒：2024年4月6日 星期六 澳门日报“新园地”

王夫之論螻蟻亦鬥爭

    唐 · 李華《弔古戰場文》，描述古戰場遺址，用上“浩浩乎，平沙無垠，敻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挺亡群。”如斯恐怖。而當地的亭長告訴他，這古戰場嘗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作者嘆曰：“傷心哉，秦歟、漢歟？將近代歟？”其實戰爭所造成的禍患之大，豈分古今、從前還是近代，總之越先進，越近代，死傷者更多，環境被破壞更大。就以近代的美越之戰，連草木都不生，廣島原爆，遺患無窮，柬埔寨波爾布特的一場政變，骷髏積疊成山，正如李華所說：“屍塡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

    王夫之（王船山）的《螘鬥賦》，是寫群蟻的酷鬥，兼及鷹隼、鵁、蜮之競戕，進而聯類史實，指出一切的戕賊均由於“忘其元和之本醳”，結末提醒人們在處於“九六之龍戰”之際，要能“湛方寸之玄機”、“不忘夫吉凶生殺之樞軸”，就能芟平“陰毒”。

    文章寫道：“曦歊方凝，渰雲欲興。玄蚼觸氣，載戰於庭。”這是說：陽光下霧氣剛凝聚，陰雨倏將來臨之際，黑色的大螞蟻在時氣的觸發下，正激烈在庭院戰鬥。看牠們既像一股連綿不斷的流水，又像一汪浮動的水波，一堆堆的烏雲，充滿着憤氣、怒心，卻內藏着兵家的陣勢，其嚴整像高天那樣沒有缺漏，終日搏鬥，從未停止，其呼喊使平靜的水面為之衝擊出進出的浪花，其叫號有似怒吼的風響徹高山。震蕩無所依托，不知所往，牠們彷彿捨棄了戰鬥就沒有一切，唯一有的是自己決心於一死。

    作者說：“鱗鱗塵塵，暴骴載道，猶且歷戰場以逍遙，賈餘威之虔矯。”人類如是、動物如是，連螻蟻都一樣，無怪作者說：“悲哉大造之為此也亦勤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