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 眞（筆雯集）

冬春轩：2013年12月17日 星期二 澳门日报“新园地”

 寫  眞

    時下的艷星、名女人喜歡自拍或他拍所謂“寫眞集”，以此博成名。名成自然會利就。

    幾位老友都是畫家，他們義務替我“寫眞”。初，頗為尷尬，原因是太不像樣了。我斷然拒絕。後來才知道這不過是人像寫生，不用寬衣，毋須解帶。大約一個時辰，速寫、素描、水彩，三幅先後繪竣。速寫的一幅有點“卡通化”；素描的，逼眞；水彩的，形、神俱在，光色亦佳。總之各擅勝場，各具特色，余甚珍之，或可作“車頭相”之用。

    嘗宣法於蘇州昭隱寺的晩唐高僧澹交禪師寫過一首詩，題曰《寫眞》。詩云：“圖形期自見，自見卻傷神。已是夢中夢，更逢身外身。水花凝幻質，墨彩染空塵。堪笑予兼爾，俱為未了人。”最後兩句是說：“可笑的是我和你，都是塵緣未了的凡人。”我想：我自己何嘗不是塵緣未了？

    禪師這首詩很有唐李群玉《自遣》詩的韻意。李詩曰：“翻覆升沈百歲中，前途一半已成空。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裡風。修竹萬竿資闃寂，古書千卷要窮通。一壺濁酒暄和景，誰會陶然失馬翁。”《莊子 · 齊物論》：“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說到人在夢中，卻不知是在做夢。有時夢中還在做夢，清醒了以後，才知是大夢一場。可是愚昧之人往往自以為清醒、甚麼都知道。

    至於“身外身”，這是佛家語。指由正身變化產生出來的身體。明兪弁《逸老堂詩話》卷上：“似僧有髮，似俗無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和尙，豈有髮；凡夫俗子那得無塵？他是說“似”而已，並非眞實，這種感覺，正是“夢中夢”，“身外身”。說得很禪，但願有慧根的讀者自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