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綿衲（筆雯集）

冬春轩：2013年12月22日 星期日 澳门日报“新园地”

 爛綿衲

    連日的天氣都這麼寒冷，但總不能整日躱在被窩裡。記得呂坤《續小兒語》說：“一向單衣耐得凍，乍脫綿襖凍成病。”况這個天時，甚麼流感、發雞瘟等病正熾，一旦染上，自己“瓜得”不要緊，最怕禍及他人，所以說：“保重身體，等如行善積福”，因而加衣添暖。一件不夠，兩件不夠，三件仍不夠，再加上去，變了“裹蒸粽”，實在“無以復加”。忽然心生一計，從櫃底翻出一件舊綿衲，一經穿上，渾身溫暖。《古艷詩》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其實衣往往是舊的好。廣東人有句話，曰“爛綿衲”，形容有一技之長，縱使憑這技藝賺錢不多，起碼不致餓死。“爛綿衲”就有這樣的好處，我這件綿衲只是舊而已，它也有過新而潔的歲月。《世說新語·賢媛》：“衣不經新，何由而故？”

    朱柏廬《朱子治家格言》：“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清人牛樹梅有同樣的觀點，他的《天谷老人小兒語補》說：“米千粒，酒一滴；蠶千頭，絹一尺。”每念及此，我不忍把這些穿過的“新衣”捨棄，每年穿一兩次。有人笑我衣衫襤褸，我辯說，衣曾新過，人又笑我“著過新衣”，諧音為“著過身衣”，即壽衣也。正所謂百無禁忌，“過身”，說笑而已。

    話得說回來，人總有些社交活動，斷不能像杜甫《述懷》說的：“麻鞋見天子，衣袖露兩肘”。《管子·形勢》有兩處說得中肯：“衣冠不正，則賓者不肅；進退無儀，則政令不行。”這篇文章開頭說：“不行其野，不違其馬。”這是說，即使不去野外行走，也不能把馬棄掉。同樣道理，綿衲舊了，又豈可抛棄呢。老實說，我身無長物，就祇有一件舊綿衲和兩把葵扇。冬暖夏涼，物雖陋舊，用得着就是寳。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