壙先表聖 燈候沈彬（筆雯集）

冬春軒：2018年6月10日 星期日 澳门日报“新园地”

壙先表聖    燈候沈彬

    壙先表聖，燈候沈彬。

    今天這兩句計共八個字。這八個字一般都“識”，起碼識字音和字義。不過兩句話就難理解了。原來“表聖”和“沈彬”為人名。壙，是墓穴。《禮 · 檀弓》下：“弔於喪者必執引，若從柩，及壙，皆執紼。”至於“壙先表聖”，意謂表聖已預先為自己築墓。因此我想起一句話：“自掘墳墓”。有沒有人這樣做？劉伶放達，亦不過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相隨，説：“死便埋我。”尙未做到自掘墳墓，而表聖，他的確在未死之前造好自己的墳墓。“自掘墳墓”有“自取滅亡”的含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那麼自掘墳墓有何不可呢？起碼是由自己作主，毋須假手他人。生，自食其力；死，自營其墓，誠美事也。

    表聖，是唐代詩人及詩論家，表聖乃其字。河中（今山西省永濟縣）人。咸通進士，官至制誥、中書舍人。後隱居中條山王官谷，自號知非子、耐辱居士。朱全忠篡唐，召為禮部尙書，不應，後乃絕食而死。

    據説司空圖為自己預築墳墓，墓內可居，客至邀入墓內詩酒自娛娛人，他出入每由家人（大概是女管家）鸞臺跟隨。又曾為王重榮撰墓碑，筆潤甚豐，獲贈絹數千匹，然而他置諸門外，任隨需者取之，一日而盡，亦奇人也。

    司空圖的壙穴足以居人款客；且説沈彬的墓地。這墓地又如何？有點像神話。且看“燈候沈彬”四字，是説墓地裏竟有蓮花燈三盞，點亮着等候沈彬進去，不知是否像《帝女花》的泉臺作洞房？

    話説沈彬臨終，他指着葬地對家人説，這將是他的墳墓。家人開穴而觀，有石蓮花燈三盞，銅牌一塊，篆文寫道：“佳城今已開，雖開不葬埋。漆燈猶未滅，留待沈彬來。”是神話乎？抑或是沈彬自己預設？只有他自己曉得。且説那銅牌上的字：“佳城”，實即墓地。在此間的墓園，先人的墓碑一般寫的是：“顯考（或顯妣）某名某氏之墓”；在台灣的墓園則以“佳城”取代“之墓”。“佳城”一詞見諸晉張華《博物志 · 異聞》：“漢滕公（夏侯嬰）薨，求葬東都門外，公卿送喪，駟馬不行，踣地悲鳴。跑蹄下地，得石有銘，曰：‘佳城鬱鬱，三千年，見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遂葬之。”

    沈彬，何許人？《全唐詩》十一函四冊：沈彬字子文，高安人。唐末應進士不第，浪跡湖湘，嘗與僧虛中、齊己為詩友，事吳為秘書郎。以吏部郎中致仕，年八十餘，李璟以舊恩召見，賜粟帛官其子。詩十九首。計《入塞》二首，《塞下》三首，《金陵雜題》二首之外，有《秋日》、《麻姑山》、《題蘇仙山》、《憶仙謠》等。其中《湘江行》有句：“數家魚網疏雲外，一岸殘陽細雨中。”為之膾炙人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