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舊事鈎沉（筆雯集）

冬春軒：2019年9月12日 星期四 澳门日报（新园地）

    粵語舊事鈎沉

    粵東童謠有這樣的四句：“排排坐，食粉粿。豬拉柴，狗‘Ngung’火。”“Ngung”音近於“拱”、“擁”之間，粵語只有其音，而字已佚。至於是甚麼意思？由於生活方式的改變，而城市尤甚，現代的人很難理解。而根據歌謠對仗式的“提示”，似有端倪。一是“豬”對“狗”，在童話中往往把這類家畜擬人化，成為小孩子的好朋友；二是“柴”與“火”，由柴而生火，因為粉粿之類的食物一定要用柴火蘸煮。柴在何處？雖然近在廚房，畢竟有一段距離，於是由小豬拉到爐竈這邊。而柴必須通過人力推塞到爐竈去，當爐竈裡的柴快燒完了，又要繼續推塞柴進去增補。特別是稻稈或枯草葉的柴，要不停地推塞。這種動作粵語謂之“Ngung火”。已是很多代以前的事了，如今電氣化時代，年輕人又豈知之，則遑論“Ngung火”了。

    能夠説得出的語音，必有文字可錄，只是地域的隔閡，語音的改變，又或時代久遠，生活形式的更易，致令某些方言古語湮沒，“Ngung火”就是其中一例。

    《説文》：“，也。從手，巩聲，居竦切。”“居竦”這個切音，在粵語中換了“鵝拱”，兩字急讀，切出的音就是Ngung。舜徽按：“之言拱也，謂合兩手以抱之也。”《廣韻》腫部（韻部之編列）：“，抱持”，並引《説文》：“也”。而《廣雅 · 釋詁》：“，舉也。”王念孫《疏證》：“者，《漢書 · 王莽傳》：‘茵輿行。’”這四個字顏師古注云：“謂坐茵褥之上，而令四人對舉茵褥四角，輿而行也。”簡單地説，是：四個人對角拉開舉起坐在褥上的王莽，像抬轎般前行，可見“”就是手執而推之的動作。因此，“豬拉柴，狗火”，對了。

    其實“”就是“擁”的音轉變，粵語有謂“神推鬼”，而“前呼後擁”，那“”、“擁”動作都如出一轍。調寄《調笑令》，詞曰：

    朋友、朋友，一排坐相牽手。且來齊唱歌謳，火拉柴閒悠。悠閒、悠閒，烹飪兼看門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