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猛 · 地硬（筆雯集）

冬春軒：2019年10月16日 星期三 澳门日报（新园地）

風猛 · 地硬

    《小窗幽紀》説：“休委罪於氣化，一切責之人事；休過望於世間，一切求之我身。”這四句話其實很簡單，只是陳繼儒要把它成為“經典”式的《語錄》，也就寫得文縐縐。譬如“委罪”，用粵語言之就是“賴”，就是推卸責任。《晉書 · 王裒傳》：“父儀，高亮雅直，為文帝司馬。東關之役，帝問於衆曰：‘近日之事，誰任其咎？’儀對曰：‘責在元帥。’帝怒曰：‘司馬欲委罪於孤耶？’遂引出斬之。”執政者的文帝，他做錯事卻不肯承認，但事實上是做錯了，一定要有人承擔責任，他要推卸責任，委過於人。委過於誰？事情還未解決，他便先委罪於司馬儀，二話不説，把司馬儀拉出去，用一個“斬”字算是有人“任其咎”，而解決了。

    東關之役，無論委過於誰，起碼是一個人，是具體的，看得見，聽得到的有聲有色的活人。但《小窗》説的“休委罪於氣化”，這“氣化”為何物？玄之又玄。《大戴禮 · 曾子 · 天圓》：“陽之專氣為雹，陰之專氣為霰，霰雹者，一氣之化也。”可知古人指陰陽之氣變化謂之氣化。如果以粵俚去演繹“委罪於氣化”，最貼地的莫如：“屙尿唔出賴風猛；屙屎唔出賴地硬。”《小窗》下的結論：“一切責之人事”。所謂事在人為，又説“人定勝天”。

    繼“一切責之人事”，下一句是“休過望於世間”。“世間”，太虛渺了，指望“世間”，無異是聽天由命。天是幫不到你的。或曰：“孔明借東風”，這不就是“過望於世間”嗎？其實是偶爾的機會，而且孔明熟悉天象之變化，能預測氣候之移易。“借東風”不過是軍事上需要的一種掩眼法。休過望於世間，求人不如求己，“一切求之我身”，此之謂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