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 · 好走（筆雯集）

冬春軒：2019年11月23日 星期六 澳门日报（新園地）

    《世説新語》之〈尤悔〉十三折：“桓公卧語曰：‘作此寂寞，將為文、景所笑！’旣而屈起坐曰：‘旣不能流芳後世，亦不足復遺臭萬載邪？’”這是晋譙國龍亢的桓溫，娶明帝南康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官至大司馬，都督內外軍事，封南郡公。後廢帝奕，立簡文帝，又與郗超等人陰謀篡位，事未果而卒。《世説》這段記載，說明這一代奸雄所吐露的心聲。他所謂“將為文、景所笑”，是怕他們笑自己懦弱無能，沒有篡位的膽量，甘心雌伏，當一個寂寞的庸才，於是慷慨奮起，決心行險，縱使駡名千古而不悔。此所謂“不能流芳後世，亦要遺臭萬載”。

    《小窗幽紀》：“好香用以熏德，好紙用以垂世，好筆用以生花，好墨用以煥彩，好茶用以滌煩，好酒用以消憂。”這裏舉出六種好東西。除了第一“好”之外，其他都是寶物。第一“好”的“香”與“德”是摸不着的，不過從《世説》所述的桓溫，便可以目睹“德”的面目，也可從其“德”身上感覺到香、臭。

    好紙、好筆、好墨這三好都是文房之寶，寫文章，需要此三寶，書法、繪畫，需要此三寶，宋周敦頤《通書 · 文辭》：“文所以載道也，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況虛車乎？”這是説：文所以載道，人乃有文而不以道，是猶虛車而不濟於用者。所以説“好紙用以垂世”。文章與繪畫一理也，或濃墨淡彩，或輕描淡染，繪就畫家自己的思想感情。妙墨，不限於黑白，在濃淡之間煥發多種不同的色澤。

    好茶用以滌煩，傳說如是。但據我所知，茶的功用最多是交際，即所謂“請飮茶”。俗語説：“茶飯食足，神都托得郁。”郁，粵語即移動。至於好酒用以消憂，完全是見仁見智。因醉而闖禍者無時或已。有謂“酒入愁腸愁更愁”。所謂“一醉解千愁”，只是短暫的麻醉。除非“好酒”改作“好走”，保證與煩愁斷絕。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