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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歌者

已有 333 次阅读  2015-09-19 10:51
                               爱的挽歌

 

父亲是突发脑血管意外去世的。临走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没能够看上我们一眼。回应我们撕心裂肺般呼叫的,只是父亲脑昏迷时的阖目长鼾。之后,给我们留下了足以抱恨终天的痛和永久的怀念。

父亲的一生很苦,他年复一年默默的、艰辛的劳作,期盼着儿女们能够成人、成才。

当年,由于家境贫寒到经常揭不开锅,刚刚18岁、踌躇满志的父亲含泪撕碎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家务农。从那时起,父亲就用泪水和汗水在自己的内心铭刻一个誓言: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走出农村,远离贫穷。

在生产队,做土坯和清牛圈粪是最苦最累的活。别人都低声下气的跟队长套近乎,目的是干其他轻巧活;父亲却主动找队长往自己身上揽,目的是多挣点儿工分。尽管经常是晚上回到家里累得直不起腰来,仍然不肯吭一声,怕影响我们学习。一天傍晚,外面下着大雨,而且早已过了生产队收工的时间,父亲还没有回家。母亲就让我们到生产队去看看。一进大院,就看见父亲一个人在牛圈内一桶一桶的往墙外倒稀泥般的粪水。在直腰捶背的瞬间,父亲看见了我们。

“爹。收工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哎,爹今天偷了一会儿懒,队长罚我清牛圈。好了,完事儿了,咱们回家!”父亲脱下上衣,拧了拧,盖在我们头上挡雨,自己光着上身领着我们回家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每次都是父亲硬要自己包下清牛圈的活儿。因为,清完一个牛圈,可以顶几天的工分儿。

就这样,我们兄妹三人相继走进了中专学校。多年的夙愿实现了,父亲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由于每年都要为我们支付大笔的上学费用,父亲除了起早贪黑的侍弄自己家的几十亩地,还在农闲时间打草卖钱,为我们积攒学费。但是,莫大的欣慰,完全冲淡了老父承担生活重担的艰难。

每次放假回家,母亲都会端上一盘热呼呼的咸鸭蛋:“知道你们要回来,你爹老早就攒着,再苦再累也舍不得吃。”

上班后,我把第一个月的工资拿回家,交给父亲。父亲又交给了母亲。在把钱交给母亲的时候,我发现,父亲满是老茧而且粗糙皴裂的手在发抖,爬满皱纹的脸上盈满泪水。母亲哽咽着说:“孩子,你爹就盼着你们有这一天呢。这么多年了,你爹就是拖着一条半腿在地里爬着薅草,手肿的拿不住筷子,也没哭过。”

父亲擦了擦眼泪,回过头说:“别听你妈瞎说,爹这是高兴。你们都参加工作了,爹知足了。”

看着晶莹的泪花在父亲沧桑的笑容中滚动,我突然读懂了父爱的深沉。大爱无言是一种境界,那么,哭,也未尝不是一种真实。即便是再刚强的男人,也有一颗偶尔脆弱的内心。

结婚后,我把父母接到城里和我们同住。可是,由于多年务农,到城里后父亲很不习惯。一是闲不住,二来人生地不熟,又不会扑克、麻将、球类等娱乐活动。所以很多时候,父亲都是站在阳台上,茫然的透过玻璃、林立的高楼和连绵的远山,无限深情的注视着他生活了几十年的那个小山村,倾听那音乐般的鸡鸣狗叫马嘶牛哞和雅鲁河奔腾的涛声……

无奈,我又把父母送回乡下。给他们置办了一个小驴车,定期的往回送一些米面和零花钱,让他们过着没有劳作的乡村生活。此刻的父亲,无论在乡邻眼中还是自己的内心,都是那样的幸福和满足。

只可惜,这幸福刚刚来临,父亲就离我而去。就像一位劳碌了多年的果农,望着金秋时节满园的累累硕果,刚刚露出欣慰的笑容,刚刚品尝了那么一小口,刚刚感受到艰苦和辛酸之后的甘甜,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是圣哲先贤,没有他们那份淡定和理性,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精神恍惚,沉浸在沉痛的哀思之中。但是我也知道,我们无力改变生活的缺憾,更不能避免人生的苦难。只好把未来得及付出的爱全部倾注到母亲身上,对年迈的母亲加倍呵护。有事没事,我每天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陪母亲说说话或者逛逛街,让母亲的心不会感到孤独和寂寞。周末领着母亲和儿子逛公园或者郊游,更是我不可更改的一项安排。看到祖孙俩其乐融融,我的内心无比安慰和幸福。同时也在心中深深叹息:“唉!如果爹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啊!”

一次,梦中,我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餐桌边,面对着像册中父亲的遗容,在闷酒中发酵着思念。这时,父亲出现了,依然穿着平时在乡下干活儿时穿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中山装,依然坐在餐桌边他常坐的位置上,从兜里掏出我最愿意吃的酸酸的山杏,痩削、沧桑的脸上写满慈爱。在一种惊悸和期盼的复杂情境中,我给父亲倒上了满满的一杯酒,又做了一盘炒豆腐。父亲由于一生艰辛劳作,满口的牙已经所剩无几,只能吃米粥、豆腐之类的东西。桌上,我们聊放马顺便捉鱼时的乐趣儿,聊盖新房时自己打石头的艰难。聊着聊着,父亲突然说:“哎呀,下雨了,我去把窗户关上。”窗户关好了,父亲也转瞬不见了。我打开窗户,声嘶力竭的对着窗外的雨夜大喊:“爹——爹——”

惊醒后,我悄悄用枕巾擦去满眼的泪水,独自披衣下床,推开阳台窗户,点燃一只烟,久久的凝望繁星闪烁的深邃夜空……

此后,梦中相见就成了我的企盼。因为只有在梦中,我才可以经常的为父亲洗洗脚、捶捶背、揉揉肩,聊以慰藉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无比遗憾的内心。

农历七月十五,我和弟弟把在火化场骨灰存放处待了几年的父亲安葬在老屋西面的山坡上。在父亲的坟头旁,我和弟弟坐了许久。我心中默默地说:“爹,你回家了。你看,老屋大门两旁你亲手栽的两棵柳苗,已经长成大树了。山下,就是你耕种了几十年的土地,还有你夏天牧马、冬天砍柴的大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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